当我们聊起《石之海》这部为《JOJO的奇妙冒险》系列划上句号的作品时,我们首先想到的,可能是徐伦这个首次出现的“女性JOJO”。
她拥有着荒木钦定的“最完整的成长弧光”,从初登场时的不良少女,一路成长为无愧于列祖列宗的乔家斗士。
当然,聊到《石之海》,另一个绕不开的话题,就当属写在本文标题上的这位普奇神父了。
这个有着主角般气运的强大反派,让读者们再一次回想起读到《幻影之血》结局的悲痛与不平。
正义和邪恶玉石俱焚,乔斯达家族的传奇也就此终结。
在《石之海》的正片中,他的压迫力可谓拉满。前期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姿态,耐心地暗中蛰伏。
中期身份暴露、与主角团开始正面对抗后,狠招频出,从来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。
到了后期,C-MOON和天堂制造这两个替身,其能力更是令人绝望。仿佛全世界都在围着他一人旋转。
然而,在二创里,神父的待遇,那可比《黄金之风》正片里的老板还惨。你永远都不知道神父今天会以什么方式败在承太郎和徐伦的手下。
让黄金体验镇魂曲版乔鲁诺来救场已是基操,给承太郎中场插虫箭也不少见。
我目前看到的最离谱的一个莫过于“普奇神父VS高达”,前男友给徐伦的并不是直升机钥匙,而是自由高达的启动器。
这股“创死神父”的二创风潮,简直让我梦回几年前《铁血的孤儿》第二季刚播完那会,B站上满屏的“创死奥尔加”。
只不过,奥尔加团长在二创中偶尔还能历经千辛万苦之后活下来,即使身死,有时也能得到一个英雄般的死亡。
而神父的在二创中的花式死亡,基本就只剩下“生草”了。
尽管《石之海》最后的普奇神父确实称得上“人间之屑”,落得在二创中被迫害的结局也是罪有应得。
不过,在将普奇神父个人的故事线以时间为线索顺了一遍之后,我才发现,在《石之海》中,拥有完整人物弧光的角色并非只有徐伦一人。
普奇神父这个大反派的成长弧光同样清晰。只不过,这两人的成长弧光的方向刚好相反罢了。
要从根源上了解普奇神父这个人物,我们就不得不回到1972年6月5日,回到那个美国南部腹地的那个闷热的夏夜。
在那个闷热的夜晚,一个妇人无法接受自己孩子夭折的事实,将自己的死婴与神父的亲兄弟多米尼克掉包了。
本该在一起长大的一对兄弟,阴差阳错地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之路。
在普奇年纪稍长、懂得生死之别后,他从父母那里听说,自己有一个夭折的双胞胎弟弟。
以此为契机,普奇开始思考,为什么那一天被夺走生命的是他的弟弟,而不是他自己。
当他的思考开始触及“幸福与不幸”、“真正的幸福”这样形而上的概念后,走上神学之路,就已经成了一种必然。
虽然动画中没有明确描写,但是,从普奇一家殷实的家境,以及他父母对神学的积极态度上,我们可以想象,普奇神父的少年应该是一帆风顺的。
不过,在这一帆风顺的少年时光中,也有一段不那么寻常的小插曲——那就是与DIO的相遇。
在这个小插曲中,荒木别出心裁地设计了这样一个细节——在遇到DIO之前,普奇正在看一本小说。
而这个小说的内容,对于神职人员来说绝不是什么“正经书”:身为主角的神职人员因为出轨别人的妻子,放弃了神职,最终成为一名画家。
正如DIO所说,“所谓的邂逅是引力所为”。
身为神职者的普奇,在纳骨堂这种圣地并没有遇到他的“主”,反而邂逅了DIO这个恶人的救世主,绝对不是一个偶然。
DIO为了邂逅而踏上旅途,一直循规蹈矩生活的普奇,潜意识里也藏着突破常规、追求刺激的渴望。
而眼前这个声称“对太阳过敏”,赠予他神秘礼物的谜之男人,完美符合了他的期待。
与DIO的邂逅,充其量只是个伏笔。而真正让普奇神父蜕变的,当然就是他弟弟多米尼克(天气)和他妹妹佩拉的恋情。
他在忏悔室里听到了那个闷热夏夜的真相,也通过调查确定了那个叫“维萨”的年轻人就是他的弟弟。
这对年轻人,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坠入了一场兄妹恋中。
客观地说,普奇神父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,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,就是“最合适的方式”。
身为神职者,他不能把忏悔室里听到的秘密讲出去;身为哥哥,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陷入不伦之恋。
他只能借助“私家侦探”这样的暗箱手段,拆散两人。
然而,命运就像是戏弄俄狄浦斯一样,残酷地戏弄了他。他的决定,引发了一连串的悲剧,最终导致他的妹妹自杀身亡,点燃了天气心中永不熄灭的愤怒。
普奇在这里翻车的原因也很简单,那个私家侦探就已经帮他说出来了,因为他就是个“读神学院的少爷”。
他根本就没见识过世界的黑暗面。也许在他的观念里,最强硬的“拆散”方式,也不过是嘴上威胁两句,最多再补上几拳几脚。
在冰冷的湖水中,普奇抱着妹妹的遗体,如伤兽般咆哮:“被诅咒的是我,我才应该死去”、“只要能让我的妹妹活过来,我什么都愿意做”。
然而,这最后一点带着人性的愧疚,也让位于那个突然从他记忆中复活的神秘男人DIO。
被虫箭刺中、觉醒替身之后,普奇神父就一心只想找到DIO,然后从他那里得到“人和人为什么会相遇”的答案。
他相信这个答案,就是世上最强的力量。
动画中短短一集所讲述的普奇神父的过去,其实就已经把这个人物身上最明显的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首先,普奇神父是个很偏执的人。他坚信自己是没有错的,永远走在正确的道路上。
这种性格的成因也许得追溯到他一帆风顺、幸福美满的少年时代,而其最明显的结果,当然就是他在妹妹死后的决定。
他并没有不择手段地复活妹妹——就算是让DIO尝试把她变成吸血鬼,我都算普奇努力过了。
他用天堂制造完成加速后,也没有在下一轮世界改变自己妹妹被杀的事实,拧掉那个私家侦探的脑袋,可比追杀安波里欧这个替身使者容易吧。
他没有寻找改变命运的方式,而是说服自己去“接受”命运,做好觉悟,说白了就是因为,他不想去考虑另一种可能性。
“如果我当时在委托那个私家侦探前,先去调查一下他的背景,
结果是不是会有改变?”
一旦他这么想了,也就承认了“是自己的过错导致了这一悲剧”,他更宁愿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,把一切责任推卸给无常的命运。
在他和天气预报最后的死斗中,天气预报一语道破了他的这一特点:
“你最大的恶,就是你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在作恶。”
永远把自己摆在道德高地上,永远以一幅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众生,正如他的第二替身C-MOON一般,以自我为中心肆意摆弄重力。
“从不认为自己有错”,这一性格特点再往前延伸一步,就是“绝对的以己度人”。
既然普奇神父从不认为自己有错,以神的代言人自居的他,自然也就要求所有人相信他所相信的东西。
在《石之海》中最明显的体现,莫过于他强行带全人类“上天堂,但我还是想从他少年时的一件往事中带大家找到端倪。
回想一下普奇神父在他妹妹和天气的恋情上陷入的两难境地。实际上,这对他来说之所以是“两难”,不就是因为身为神职者的他无法说出忏悔的秘密吗?
事关自己妹妹终生幸福,他既没有听之任之的魄力——一段恋爱关系的结束可能压根用不着外力破坏,也没有为此抛弃自己身为神职人员未来的勇气。
他的缄口不言与暗中行动,不就是在把他自己“兄妹绝不可通婚”和“神职者不能吐露忏悔室秘密”的价值观强加给他人吗?
在我看来,普奇神父的一系列“双标”,其实更像是在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给别人。
因为坚信着自己不会犯错,他把一切都献给了“上天堂”。所以,他也要求其他人和自己一样,将一切献给“上天堂”。
命运对他一度的垂青,更让他坚信,“上天堂”就是正确的道路,他所做的事情是行天之道。
另一边,当无敌的父亲在她眼前惨死,徐伦却在忏悔,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手*去偷车。
一个真正的英雄,死前都还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悔恨;
一个真正的恶人,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世间最正确的人。
回到他“上天堂”这件事情上,给所有人强行开“墓志铭”,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命运,这并不能让本来没有做好觉悟的人突然就拥有觉悟。
相反,提前给人“剧透”,甚至还有可能会让人失去觉悟。
相比起未知的命运,已知的悲惨结局,难道不会更让人恐惧吗?
在这里我想引用另一部作品《空之境界》中的例子,男主角黑桐干也曾经遇到了一个拥有“未来视”能力并为之苦恼的少女。
他出手解决了这位少女的苦恼。而这位可以看到未来的少女,在无意中也看到了他的未来——如果继续待在女主角两仪式的身边,他终有一天会不幸丧命。
为了把两仪式从自己根源性的**冲动中解放出来,将她拉回正常的生活中,黑桐干也的觉悟不可谓不足,其间也确实近乎丧命。
可是,当他听到这位未来视的少女说出预言后,他没有继续过问详细的情况。
因为,他怕自己知道得太清楚的话,到那时候,他会变得难以下定决心。
我想,大多数人面对命运无常的态度,就像是安波里欧面对普奇神父那样。
一面悲鸣一面逃跑,努力地想在迷宫般的囚笼中找到一个出口,却又为命运所作弄,莫名其妙地被逼入绝境。
只有真的被逼到无路可退,命运的敲门声越来越近,心中的那个觉悟者才会醒过来,反手扼住命运的咽喉。
或许,这种觉悟不如齐贝林男爵和布加拉提那般高尚,他们提前知晓了自己悲惨的命运,却依然坚持正确地过一生。
也不像乔斯达家族那样闪耀,无论面对何等命运无常,他们都有勇气踏出一步。
但,这种觉悟,正是在我们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的黄金精神。